两会期间各界对转基因相关问题的关注突显高潮。
起因源于3月12日农业部总经济师陈萌山在记者会上表示，“十二五”期间将依法推进转基因作物种植。此言一出，各种赞同和反对的声音如潮涌来。
黄大昉是力挺发展转基因育种的代表之一，他是中国农业科学院生物技术研究所所长，同时也是国家农业转基因生物安全委员会副主任。
在黄大昉看来，中国粮食生产虽然从2003年的低谷到从2004年开始出现回升，再一直到去年成功实现了“七连增”，但从去年西南旱灾再到去冬今春的北方严重干旱，导致包括粮食在内的农产品价格出现延续一年多的大幅波动，说明实际上我国的农业基础和粮食生产还是很脆弱的。
因此，面对国家保障粮食安全、生态安全的重大需求，他认为对于技术业已成熟、已通过安全性评价、具有国际竞争力的重大转基因研究成果，应不失时机地在今后3—5年内实现转基因农作物新品种产业化。3月16日，本报就此问题专访了黄大昉。
安全之辩
经济观察报：很多人都担忧转基因食品的安全问题，甚至有一种说法，在美国等发达国家，老百姓是不吃转基因食品的。
黄大昉：这个问题很有煽动性，你这样提了我也解释一下，所谓美国人不吃转基因食品的说法完全是误传。我经常去美国，很多中国人也在美国。在美国市场上有70%的食品都含转基因成分。美国现在种植的玉米有86%是转基因品种，93%的大豆也是转基因品种，那么美国种植的玉米和大豆有相当一部分是作为食品原料来加工食品的，比如最常见的大豆食用油，很多快餐食品也使用玉米粉、玉米糖浆等这类的添加剂。美国人现在大量地吃这种转基因原料加工的食品。
目前美国市场上的转基因食品没有添加标签，我所说的在美国市场上有70%的食品都含转基因成分，这个是在美国各界都公认的。我们去年专门去美国做了认真调查，美国政府官员告诉我们在美国含有转基因成分的食品还不止70%，甚至80%都有。美国官方认为，目前美国市场上的转基因食品都经过权威科研机构检测，和非转基因食品一样都可以安全享用，这是他们的基本结论。
经济观察报：我国在转基因研究技术、成果等方面都已经很成熟了吗？
黄大昉：如果与一些跨国公司整体去比较的话我们的差距还是很巨大的，但和其它发展中国家比较，我们在转基因研究技术、成果等方面还是领先的，比如，虽然现在巴西、阿根廷和印度都成为转基因农作物种植大国了，但是这些国家的转基因核心技术都掌握在跨国公司的手里，而我国的转基因技术和成果都是通过研究获得的，从这个意义上来讲，我国的转基因研究创新能力和发展潜力是非常巨大的。
具体来讲，我国是在“863”、“973”等项目研究成果的基础上，“国家转基因生物新品种培育”重大科技专项实施以来，形成了转基因植酸酶玉米、转基因抗虫基因水稻、转抗虫基因三系杂交棉等三项重大标志性成果。这些成果具有自主知识产权，研究水平为国际领先或国际先进，具有巨大的产业发展潜力，已为国内外所瞩目。现在面对国家保障粮食安全、生态安全的重大需求，我们认为对于技术业已成熟、已通过安全性评价、具有国际竞争力的重大转基因研究成果，应不失时机地、坚定不移地在今后3—5年内实现转基因农作物新品种产业化。
经济观察报：你所说的转基因产业化是包括转基因玉米、水稻在内吗？
黄大昉：转基因植酸酶玉米、转基因抗虫基因水稻、转抗虫基因三系杂交棉这三个标志性成果是今年科技部重大专项评估出来的。所以我认为都比较成熟，安全性方面也是经过了十多年严格管理和科学评估。尽管有的人表示担忧，但是我认为这只是需要进行解释、说服和宣传的问题。
“阴谋”之辩
经济观察报：有一种说法是转基因主粮产业化推广是孟山都在中国的“战略阴谋”，而且这种传言说我国转基因生物安全委员会的一些主要成员跟美国的孟山都集团、美国的洛克菲勒基金会有种种瓜葛，甚至有人在其中担任重要职务，这算是空穴来风吗？
黄大昉：关键所有的这些传言是不是事实，你比如说我吧，我在其中并没担任什么职务。但是各种传闻很多，甚至还有更难听的话，说我是魔鬼，是汉奸，但这些都不是事实。我们是站在维护国家利益的立场，所以要加快推进中国的转基因农作物新品种产业化。
孟山都是一个实力非常雄厚的跨国公司，作为一个企业，目的是占有更大更广泛的市场，当然另一方面它也代表美国的利益。在十几年前我国开始推广转基因抗虫棉的时候，我就和孟山都打交道了。虽然我们是战略伙伴关系，但彼此都明白始终是战略竞争，主要就是竞争者的关系。
现在报纸上、网络上有很多说法，说我国转基因农作物品种涉及侵犯孟山都专利问题，但实际上孟山都方面并不这么看，他们承认我们的转基因抗虫棉跟他们是不一样的，而且我国的转基因抗虫棉在国际上的专利组织里也获得金奖了。孟山都方面知道中国的转基因技术实力比巴西、阿根廷和印度等国家强大，有比较好的转基因农作物研究成果。
孟山都在巴西、阿根廷和印度等国家长期实施的策略是，只在这些国家卖转基因农作物种子，从中获取一些利润，而保留了最核心的转基因技术。当年它孟山都在我国推广转基因抗虫棉也是想这么干，但并没有成功。整个中国的市场太大了，所以孟山都一直千方百计想进来，但始终被挡在门外。
经济观察报：那么许多人担忧的我国转基因专利侵权的问题也是不存在的？前面你所说的三个标志性转基因成果的专利是属于我们国家？#p#分页标题#e#
黄大昉：对，是不存在的，尤其是对于转基因植酸酶玉米、转基因抗虫基因水稻、转抗虫基因三系杂交棉这三个标志性成果而言，关键技术、核心技术都是属于我们自己的，至于其它方面我们也不侵犯国外的专利。我可以负责任地讲，第一我们已经申请了国家的知识产权专用权利保护；第二我们在每一个专利的权利的要求上都非常明确，也和国际上有关方面交换过意见并通过了严格审查。现在报纸、网络上一些渲染所谓的大国阴谋论，担忧我国发展转基因农作物会被孟山都所控制以及其它类似的担忧，其实是把事实掩盖了。
经济观察报：对于通过农业部安全审定的转基因植酸酶玉米，我们听到过不同的意见，比如说这个品种并没有提高产量的功能，减少环境污染的功能也很有限，你对此如何评价？
黄大昉：转基因农作物增产的基因很复杂，我国的转基因研究技术还没有发展到这个地步，目前国外也没解决这个关键问题。我国推出的转基因植酸酶玉米的主要功能不是提高产量，就像转基因抗虫水稻和转基因抗虫棉一样都不是直接提高产量，它是通过杀灭害虫来发挥效益，间接保障了农业的增产。
每一个转基因农作物品种只要具备独特的优势，我认为它就值得推广应用，至于推广后将在市场上会占据多大的份额，这是要通过市场去检验的。具体到转基因植酸酶玉米，主要是要看推广后起到了多大的减少生态污染作用，提高了多少农作物养分利用率。现在有关的一些批评是不科学的。
经济观察报：薛达元等专家都发表过转基因生物技术会对生态环境存在潜在危险的观点，有人还指出转基因水稻可能会通过花粉扩散、基因飘移等途径对我国野生稻资源造成不良作用，也有人指出对自然界的一些益虫、经济昆虫带来有害的影响，你如何评价转基因农作物可能对生物多样性带来的影响？
黄大昉：截止到目前为止，国外一些关于转基因问题的传言最后都被权威杂志否定。我国对转基因农作物的安全评价也不是说说而已，是要通过大量实验才可以得出安全结论的。考虑到我国是水稻起源中心之一，环境安全性评价中对野生稻保护格外重视。花粉漂移和基因飘移是考核转基因农作物品种的两个非常重要的标准，针对水稻花粉扩散和基因飘移问题，复旦大学、中国农科院多家研究单位进行了长达11年的试验，研究范围跨越了华东、华南、西南等5个省市，对数百万株水稻样本都采取逐一检测，结果发现转基因水稻“基因飘移”的规律同普通水稻一致，最后作出了“水稻是基因飘移低风险作物”的判断。
2009年，农业部颁发转基因抗虫水稻安全证书，也是除了对申请单位提供的技术资料进行评价外，在2004年到2008年，农业部方面还专门委托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中国农业大学食品学院、中国农业科学院植保所、水稻所等作为第三方检测机构对食用安全和环境安全的部分指标进行了检测验证。在长期、大量科学研究和实验检测的基础上，最后证明转基因抗虫水稻与非转基因水稻同样安全，农业部最才依法批准发放了安全证书。
产业化推进
经济观察报：除了对转基因的食品安全和生态安全担忧之外，还有一种说法，相关部门在监管方面也存在很多漏洞，比如在湖北、湖南和广西等多个省区就发现了违规种植转基因水稻，甚至绿色和平组织公开称在湖北武汉的国家粮食储备库也发现了违规转基因水稻。
黄大昉：国家农业转基因生物安全委员会现有委员60名，涵盖生物技术、食用安全、环境安全、微生物等领域专家，分别来自教育、中科院、卫生、食品药品监督管理、环保、质检和农业等7个部门和机构，各自都有负责分管的工作和内容。目前我还没有听到检查的人说到你所说的违规种植转基因水稻的情况，农业部也没通报这些证据，我们参加会议的时候也没有说。我想只能是检测出来有一个明确的结果，才能说到底有还是没有。这个事情需要进一步核实。
我国的转基因管理条例总的来说已经建立起来，但从监管能力来讲还是十分薄弱，还要进一步完善。监管问题现在是很重要的方面，必要的信息公开还是要及时。社会上的传闻多了管理部门还是要出来讲话，就像去年对圣元奶粉的传闻一样，卫生部门出来公布圣元奶粉抽检激素含量没有发现异常的结果，即时把真实信息告诉大家，社会上也就停止传言了。
经济观察报：早在10多年前，环保部等就开始着手起草《转基因生物安全法》，为什么直到现在还没有结果？
黄大昉：目前全世界只有美国和巴西制定了“转基因生物安全法”，我国在转基因生物安全立法上是要和国际接轨，但具体操作起来是很难的。美国在转基因生物安全法上主要是指防止生物恐怖的，是指对生物武器加以控制，用这个法律来约束别人和保护自己，巴西的转基因生物安全法比较“泛泛”。
我国在转基因生物安全立法上酝酿了很多年，为什么没有弄成？主要是因为生物安全这个范围太宽泛，比如食品安全属于生物安全的范畴，但具体来讲，卫生部所管辖的是药品安全、实验室安全，林业部门管的是林业安全，环保部门管的是环境安全，还有外来生物入侵，所有这些都是属于生物安全的范畴。
我这么多年有一个感觉，我国第一步不是搞转基因生物安全法，而是先把各个领域的生物安全法规进一步健全，局部都没有搞好怎么可能搞国家的呢？早在1996年7月我国农业部就发布了《农业生物基因工程管理实施办法》，拉开了对转基因生物相关立法的序幕。2001年5月国务院发布了《农业转基因生物安全管理条例》，这就上升成为国务院的法规——当然还不是国家的法律。总体来说，在转基因生物安全立法方面我国还是走在国际前列的，并不落伍，而且我国的转基因法规都有自己的特点，这方面农业部在执行国务院的法规上还是做了很多工作，是相当有成效的。我国在转基因生物安全立法方面取得的成就是国际公认的，所以不能简单认为没有“转基因生物安全法”就肯定会存在问题。#p#分页标题#e#
经济观察报：除了对转基因的食品安全和生态安全担忧之外，还有一种说法，相关部门在监管方面也存在很多漏洞，比如在湖北、湖南和广西等多个省区就发现了违规种植转基因水稻，甚至绿色和平组织公开称在湖北武汉的国家粮食储备库也发现了违规转基因水稻。
黄大昉：国家农业转基因生物安全委员会现有委员60名，涵盖生物技术、食用安全、环境安全、微生物等领域专家，分别来自教育、中科院、卫生、食品药品监督管理、环保、质检和农业等7个部门和机构，各自都有负责分管的工作和内容。目前我还没有听到检查的人说到你所说的违规种植转基因水稻的情况，农业部也没通报这些证据，我们参加会议的时候也没有说。我想只能是检测出来有一个明确的结果，才能说到底有还是没有。这个事情需要进一步核实。
我国的转基因管理条例总的来说已经建立起来，但从监管能力来讲还是十分薄弱，还要进一步完善。监管问题现在是很重要的方面，必要的信息公开还是要及时。社会上的传闻多了管理部门还是要出来讲话，就像去年对圣元奶粉的传闻一样，卫生部门出来公布圣元奶粉抽检激素含量没有发现异常的结果，即时把真实信息告诉大家，社会上也就停止传言了。
经济观察报：早在10多年前，环保部等就开始着手起草《转基因生物安全法》，为什么直到现在还没有结果？
黄大昉：目前全世界只有美国和巴西制定了“转基因生物安全法”，我国在转基因生物安全立法上是要和国际接轨，但具体操作起来是很难的。美国在转基因生物安全法上主要是指防止生物恐怖的，是指对生物武器加以控制，用这个法律来约束别人和保护自己，巴西的转基因生物安全法比较“泛泛”。
我国在转基因生物安全立法上酝酿了很多年，为什么没有弄成？主要是因为生物安全这个范围太宽泛，比如食品安全属于生物安全的范畴，但具体来讲，卫生部所管辖的是药品安全、实验室安全，林业部门管的是林业安全，环保部门管的是环境安全，还有外来生物入侵，所有这些都是属于生物安全的范畴。
我这么多年有一个感觉，我国第一步不是搞转基因生物安全法，而是先把各个领域的生物安全法规进一步健全，局部都没有搞好怎么可能搞国家的呢？早在1996年7月我国农业部就发布了《农业生物基因工程管理实施办法》，拉开了对转基因生物相关立法的序幕。2001年5月国务院发布了《农业转基因生物安全管理条例》，这就上升成为国务院的法规——当然还不是国家的法律。总体来说，在转基因生物安全立法方面我国还是走在国际前列的，并不落伍，而且我国的转基因法规都有自己的特点，这方面农业部在执行国务院的法规上还是做了很多工作，是相当有成效的。我国在转基因生物安全立法方面取得的成就是国际公认的，所以不能简单认为没有“转基因生物安全法”就肯定会存在问题。